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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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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工業(yè)園里最火爆的夜店,閃爍的霓虹指示了它的所在——沿著它前面的那條路一直走,便可以來到一個夜以繼日組裝iphone的廠區(qū)。這家名叫“穿越夏日”的夜總會建在一處空曠的工地后面,最近一個周六的晚上,里面可謂應(yīng)有盡有——塑料口哨、果盤、梳著雞冠頭的小孩、仿冒的光劍,還有惡俗的喜劇演員正在用鼻子“喝”啤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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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歲的梁玉龍(ling yulong,音譯)在富士康鄭州科技園負責iphone主板的測試,他來這家夜店只有一個目的:在動感的舞池中忘卻白天沉悶的現(xiàn)實?!疤枳屛野l(fā)泄憤怒,釋放壓力。來到這里,我會忘掉一切?!彼f這話時,手里夾著煙。
雖然地處鄭州市區(qū)的邊緣地帶,但這里的夜生活卻折射出全球供應(yīng)鏈鮮為人知的一面。正是這種工作時間之外的短暫逃離,給了不計其數(shù)的工人重返生產(chǎn)線的動力。
這些年輕人原本都有著自己的夢想,而單調(diào)乏味的苦力絕對不在考慮之列,但為生活所迫,他們不得不貢獻出自己的雙手,為世界各地的人生產(chǎn)最先進電子產(chǎn)品。寶貴的業(yè)余時間為他們創(chuàng)造了難得的機會,只有在這時,平時忙于為生活而奮斗的他們,才能真正享受當下的快樂。
“每到周末,大家都很興奮?!卑姿暮#╞ai sihai,24歲)說。接受采訪的那個下午,他剛剛下班,正沿著坑洼不平的道路返回宿舍。他有什么計劃?先去網(wǎng)吧痛快地玩一會兒游戲,再給遠在他鄉(xiāng)的女友打個電話。
工廠
業(yè)界巨擘也逐漸開始意識到業(yè)余時間的休閑活動所帶來的好處。最近幾年,中國大型工廠接連發(fā)生的騷亂和自殺事件把工人們的遭遇推到了聚光燈下。今年5月,鄭州富士康工廠有3名員工跳樓身亡,這家臺資企業(yè)專門為蘋果、微軟等公司生產(chǎn)電子設(shè)備。同月,廣東的一家三星工廠也有員工自殺。勞工維權(quán)組織在那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系列違規(guī)行為,包括強迫加班和雇傭童工。
為了挽救員工的生命和他們自己的聲譽,整個行業(yè)采用了“胡蘿卜加大棒”的戰(zhàn)略。迫于壓力,富士康已經(jīng)上調(diào)了工資,縮短了工時。作為蘋果公司、東芝和華碩的硬件代工企業(yè),上海的廣達工廠還為員工提供了免費的瑜伽和跆拳道課程。
在鄭州工廠最近的自殺事件發(fā)生后,富士康實施了“沉默模式”,禁止員工在工作場所討論任何與工作無關(guān)的話題。在輿論的壓力下,富士康隨后宣布已經(jīng)取消了這項措施,但員工卻表示,這一規(guī)定仍在推行。
在大洋彼岸的高科技圣地硅谷,員工們坐在舒適愜意的辦公室里,享受著按摩和理發(fā)服務(wù),甚至還有攀巖、冥想、普拉提、桌上足球等豐富多彩的活動可供選擇——這一切,都是以促進創(chuàng)新為名。
相比而言,鄭州富士康的工作環(huán)境則要簡陋得多。與現(xiàn)代化的蘋果公司新總部不同,這里非但沒有郁郁蔥蔥的綠樹環(huán)抱,反倒像極了流放地。員工必須穿著統(tǒng)一的制服,隨時都有可能遭到主管的辱罵和吼叫。在住宿區(qū),磚墻結(jié)構(gòu)的宿舍成排而建,每個房間最多能住8個人,里面除了冷冰冰的雙層床和衛(wèi)生間外,幾乎空無一物。
夜市
或許正因如此,廠門外的夜市才應(yīng)運而生。每當夜幕降臨,外面的發(fā)廊都會響起流行歌曲,街邊則會有各種叫賣盜版碟的攤位,除了夏日最常見的西瓜外,象征浪漫的玫瑰也必不可少。一個堆滿超大號毛絨玩具的貨車吸引了一群女孩兒的注意,她們向嗅到血腥的鯊魚一般奔向那里?!拔蚁胍獋€綠色的泰迪熊?!币粋€小姑娘對著她的男友柔聲說道。男孩兒掏出了10塊錢,滿足了女友的要求。
不遠處的建筑工地成了最熱鬧的地方,那里有一個建在貨車后面的簡易紋身工作室,還有很多街機,不少人圍在一起,用金屬抓從一堆香煙中抓取自己的“好運”。啤酒攤異?;鸨S里的年輕工人們在吞云吐霧間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。
有時,一群打扮艷麗的歌手還會在附近搭起舞臺。但20歲的羅浩杰(luo haojie,音譯)和他的朋友們還是更喜歡飲酒作樂。今年5月,羅浩杰辭去了生產(chǎn)iphone 5配件的工作,同時也失去了每月295美元的收入來源(包括加班費)。他說:“我們的主管都是惡棍”,餐廳的飯難難以下咽。這番評論立刻引發(fā)了酒友們的共鳴,甚至掌聲。
他最終還是得再找一份工作,可現(xiàn)在,他卻縱情地享受著年輕的時光——跟女孩兒約會,跟老同事喝酒?!拔以谶@里是為了兄弟們?!彼f,“沒有他們,我會很痛苦?!?
夏天是中國工業(yè)園的淡季,所以很多工人都得以在周末享受一整天的假期,有的甚至能雙休??偸菚行涡紊娜俗プ∵@個時機來取悅他們。一天傍晚,廠區(qū)來了一支打扮成和尚模樣的巡回表演隊,他們在一家名叫donut的西式快餐店對面安營扎寨。這支“明星雜技訓(xùn)蛇精英表演隊”里的每個人都身著一襲黃色長袍,為了吸引無聊的人群前來觀看,他們吹起了氣球,還發(fā)放了很多掛在汽車后視鏡上的祝福飾品。還有一個帶著耳環(huán)的和尚不時地吹出幾個火球。
“幾個月前來的馬戲團比這個好?!?9歲的李玉(li yu,音譯)說,“他們有真獅子和真老虎?!?
輪滑
喜歡運動的人更愿意去當?shù)氐暮当鶊觥?
一個周六,在五彩燈光的映襯下,同為iphone 5主板測試員的周鵬正(zhou pengzheng,音譯)靈巧地躲過了幾棵樹后停了下來。他腳上的那雙輪滑鞋要160美元,相當于他一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?!拔腋杏X自己飛了起來?!闭f完后,這個20歲的小伙子再次滑向了人群,盡情享受著“飛翔”的樂趣。
輪滑在富士康的這群年輕人中吸引了大批擁躉,他們組建了彩虹、f-2、幻影等6支隊伍,每周末都會聚在一起。
17歲的方雪瑪(fang xuema)剛學(xué)輪滑不久,但她去年春天來到富士康后很快就加盟了幻影隊,那里大概有100名隊員。自那以后,旱冰場成了她的第二個家。這個高中輟學(xué)生今年5月離開了工廠,原因是年齡太小,不能通過加班來賺取更多收入?!拔以瓉硪粋€星期來兩次旱冰場,現(xiàn)在每晚都來?!彼┲谏某倘梗恐谏闹讣子?。
晚上11點,街頭表演者消失在夜幕中,情人旅館開始忙碌起來。組裝了一整天iphone后,20歲的王普巖(wang puyan,音譯)和女友回到了園區(qū)外租住的房子里。之所以在外租房,是因為工廠的宿舍不允許男女混居。
然而,他們之間并沒有多少浪漫?!拔覀兠刻焐习喽寄芤娒?,干嘛還要約會?”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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